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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把白浮泉误认作九龙池?喷玉、漱玉,谁系龙泉?|前沿资讯

近日,笔者慕名游览了昌平区新推出的网红打卡地——大运河源头遗址公园。登上龙山顶,走进修葺一新的都龙王庙,领略了通过更换输水管道、又向“九龙池”吐出清水的“龙泉漱玉”盛景。这个公园有山有水,树木繁茂,且历史悠久,文化内涵深厚,可说是不虚此行。

有报道说,白浮泉“九龙池”是七百多年前郭守敬所建造。其实,昌平区境内先后有过两个九龙池,“龙泉喷玉”与“龙泉漱玉”也分属明清两个朝代。笔者不揣愚陋,想对此做一番考辨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与其说是龙,更像是狮子。摄影:宗春启
白浮泉遗址 摄影:新华社记者 陈钟昊

明“燕平八景”不含白浮泉

“燕平八景”最早出现在明朝崔学履纂修的《昌平州志》中。这部志书刊刻于隆庆元年(1567年),也被称为《隆庆昌平州志》。这是现存最早的一部昌平州志,在这部志书中,崔学履列出了“燕平八景”。

燕平就是昌平。后唐同光二年(924年),为避唐庄宗李存勖祖父李国昌的名讳,昌平改称燕平。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辽之后,昌平恢复了旧称。不过,后世一些文人仍喜欢称为燕平。

崔学履是昌平人,嘉靖二十九年(1550年)进士,曾任尚宝司少卿。嘉靖四十三年(1564年),曹光祖任昌平知州时,聘请崔学履修纂《昌平州志》。出于对家乡的热爱,也为弥补地方文献之缺,崔学履毅然担起此任。他遍访昌平州的名胜古迹、山水村落,数月之后,于嘉靖四十四年(1565年)秋写出了草稿,因为资金一直没有着落,直到隆庆元年才得以付梓刊行。

崔学履选定的“燕平八景”分别是:天峰拔萃、石洞仙踪、银山铁壁、虎峪辉金、龙泉喷玉、安济春流、居庸霁雪、松盖长青。其中的“龙泉喷玉”位于昭陵西南翠屏山下的九龙池。崔学履在《隆庆昌平州志》中写道:“九龙池在州城西北十五里,红门内之西、翠屏山下。泉出九穴,穴凿石为龙吻,水从吻喷出为池。”翠屏山峭壁悬崖,地势险要。明朝成化年间的翰林编修程敏政写过一篇《游九龙池记》。其中道:“池方广逾十丈,重垣护之,覆以黄甓。石琢九龙首,嵌西垣下,呀然张颊,喷泉沫入池有声,泠然相应。池上石壁千仞,巉削如斧凿痕,泉脉出其中。”他还做了八首《谒陵游九龙池》诗,第七首为《池上峰》:“苍然百丈峰,峙此一池侧。遂令活水源,长含太古色。”

遵照“景必有诗”的原则,崔学履为每景都做了一首五言绝句和一首七言律诗。他咏“龙泉喷玉”的两首诗分别为:“龙泉喷寒玉,汩汩无时停。道人对澄澈,游子扬清泠”;“凭虚喷薄泻飞泉,矫矫翔龙出九渊。峭壁危崖愁绝倒,琼珠玉粒讶空悬。风定涧头声细细,雨余谷底水涓涓。怪来爽气清人骨,过客临流思欲仙。”

崔学履排定的“燕平八景”中,没有白浮泉。崔学履选定的八景以明陵为中心,有金有银,有仙有佛,有龙有虎,有山有河,东西南北分布均匀,连季节都照顾到了,不惟壮帝陵之奇观,也寄托着他对大明江山永固的期盼。昌平地区虎踞龙盘,胜景当然不止此八处。因为白浮泉等处与明陵关系较远,所以就割舍了。

谁把白浮泉误认作九龙池

说明朝的“燕平八景”不含白浮泉,有人会提出异议。比如《隆庆昌平州志》中载有:“龙泉喷玉:按州东南五里有龙泉山,上建都龙王庙,山之东麓泉涌山下石窦,潆回如玉喷吐,清冽可爱……”这难道说的不是白浮泉吗?

诚然,东南五里(应该是十里)龙泉山亦即白浮山,东麓之泉确是白浮泉,但把白浮泉列入“燕平八景”以取代九龙池,把“龙泉喷玉”安在白浮泉头上,绝对是弄错了。请看:“泉涌山下石窦,潆回如玉”,哪里会有喷吐之势?“喷吐”二字显然是强加的。再看下面的诗,第一首五言绝句咏的就不是白浮泉:“苍翠云际岑,泉流清且深,常疑有龙伏,喷玉解为霖。”诗的第一句说,泉流之上有高耸入云的苍翠之山,而白浮山玲珑小巧,坡缓易登。“喷玉解为霖”,跟程敏政所云“喷泉沫入池有声”如出一辙,而后者说的是九龙池。第二首五言诗和第四首七律前面说了,本是崔学履吟咏九龙池的,一句“凭虚喷薄泻飞泉”,便与白浮泉不相干了,不用再说“峭壁危崖”“琼珠玉粒空悬”,白浮泉边没有这样的地形,也没有这样的景色。

总之,在“龙泉喷玉”这一景上,《隆庆昌平州志》张冠李戴,把九龙池与白浮泉混为一谈了。同一部《隆庆昌平州志》中所说的龙泉山:“北麓有龙潭,潭之东有数泉出乱石间。”“泉出乱石间”,这跟“泉涌山下石窦”是一个意思,既没有龙头龙吻,也没有喷薄之势。明朝万历年间的蒋一葵所著《长安客话》中说白浮泉:“细流常涓涓”。《光绪昌平州志》中说白浮泉也是“泉出乱石间”。这样的泉水连“趵突”“奔涌”都谈不上,何谈“喷吐”?

问题来了:《隆庆昌平州志》不是崔学履纂修的吗?崔学履怎么会弄错?

回答是:崔学履不会弄错,错误出在把关校对者的身上。

崔学履在《昌平志草引》中说,历经数月、草稿粗成之后,他自觉“謭陋”(謭,音剪,浅薄之意),唯恐“不足为州重也”,想找个高水平的权威人士给把把关。于是他将志稿交给了太史孙公,请他予以“裁正校雠(音愁)”并为之序。

孙太史即孙铤,嘉靖三十二年(1553年)进士,改庶吉士,授编修,分校《永乐大典》,纂修《承天大志》。他在《隆庆昌平州志·序》中自称:“滥竽史职,按图牒稽故实于诸志,素好览观。”

我们有理由认为:《隆庆昌平州志》中的舛误是孙铤“裁正校雠”造成的。水平高的专家难免自以为是,他以掌握的“图牒诸志”为准,对崔学履的初稿加以删改,于是就造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。如果细细查找,孙铤造成的舛误不止这一处。比如把白浮山和龙泉山分为两处,既有白浮山“在州治东南十里”,又有龙泉山“在州治东南五里”;把仙人洞一分为二,一作神山(仙)洞、一作仙人洞。“银山铁壁”的银山,说是在“州北五十里”;而在“银山”条下,却注为“州治东北七十里”(后者应为崔学履原稿)。还有一个明显的改动是,崔学履“燕平八景”以“天峰拔萃”为第一景,而成书的《隆庆昌平州志》却以“松盖长青”为第一景,很无道理。

康熙十二年(1673年),皇帝命各地修志。昌平州官吴慎与耿继先纂修了一部新志:《康熙昌平州志》。新志不仅沿袭了《隆庆昌平州志》中的谬误,又添了不少新错,如把“积粟山”错为“积栗山”,“天峰拔萃”误为“天峰拔翠”。新志调整了旧志的“燕平八景”,以“神岭千峰”和“沟崖双瀑”取代了“松盖长青”和“安济春流”;将“天峰拔萃”易为“陵阙晴霞”;“石洞仙踪”易为“石洞松涛”;将已废的“龙泉喷玉”九龙池换成了“龙泉漱玉”的白浮泉。

也就是说,白浮泉的“龙泉漱玉”名列昌平八景,是清朝康熙年间的事情。

白浮泉的九龙池建自何时

今天的白浮泉出水口,有用石头砌成的一道矮墙,墙上排列着九个龙头,确切地说,是一个龙头、八个龙口,也称作九龙池。有报刊援引专家的话说,这是730年前郭守敬修建的,“原封没动”。然而,无论是《元史》还是各代州志,包括明人的《长安客话》《昌平山水记》《帝京景物略》,还有清代的《日下旧闻考》《天府广记》《宸垣识略》,没有一条记载说“白浮泉建有九龙池”,更没有提及郭守敬在白浮泉建过九龙池。

第一个把白浮泉与“九龙”联系起来的,是侯仁之先生。侯先生写于1989年的《白浮泉遗址整修记》中道:“及至明朝,白浮引水断流,而泉水喷薄如旧。水出石雕龙口共九处,下注成池,遂有九龙泉之称。”所谓“水出石雕龙口共九处,下注成池”的说法,是抄自翠屏山下九龙池的。

笔者1980年春天到过白浮山,当时归北京市第一商业局占用,为职工疗养地。白浮山下养着许多乌鸡,那是用来制作“乌鸡白凤丸”的;还有一个养鹿场,养着许多梅花鹿。笔者现场参观过锯鹿茸的全过程。都龙王庙有一老职工看守,与其说是看庙,不如说是看骨灰盒的——钟鼓楼里堆放着许多骨灰盒。看到干涸的出水口的九个龙头,笔者心生疑问:难道这儿也有一个九龙池?它建自何时?

经多年关注,笔者的看法是:白浮泉的九龙池建自清亡以后。理由是,用龙形作装饰,而且还是九个,如果不是皇帝敕建,这就“僭越”了,有人要因此被杀头的。如果是皇帝敕建的,则不能没有史料、碑刻记录。还有,那些龙头只有一个是完整的(有人认为是别处移来的),其余八个是用两块石头拼砌的,有的更像是大张口的狮子,称之为“九龙”略嫌勉强。

曾有学者向白浮村的老人做过调查。老人们说,新中国成立前白浮泉出水口没有龙头。笔者认为,郭守敬修白浮堰只是引水,没必要修这样一座没有实际意义的九龙池。而作为职工休养地,一商局斥资添建一个景点是有可能的。侯仁之先生也说过:一商局曾“稍有营建”。

所幸有一幅1981年的白浮泉出水口照片,颇能说明问题。出水口的右侧有一高出地面的方形建筑,那应该是后建的水井。也就是说,那时候即使能出水,也是人工控制、由管道里流出的井水了。

(原标题:喷玉漱玉谁系龙泉?)

作者:宗春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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